【白嘟白】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三）
电话打来的时候是半夜，骤然响起的铃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无声。
都暻秀被吵醒，翻身去推一旁正酣睡着像小狗一样打鼾的大男生。
“伯贤，是你的手机。”
伯贤微眯着眼睛，在黑暗里伸手去摸。
“喂。”
深重的鼻音带着未醒的睡意。
“伯贤啊，”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妈妈的声音，带着哽咽，“奶奶突发心脏病住院了，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可能……撑不过今晚。你有时间的话就赶快回来一趟吧。”
都暻秀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看到边伯贤正在翻箱倒柜。
“大半夜的你在找什么？到底是哪里打来的电话？”
边伯贤撩了下前额凌乱的头发，直起身子。
“暻秀，我找不到了，去年音乐剧的dvd，我明明记得就放在这里，怎么找不到？”
眼前的男孩儿穿着睡衣站在客厅中央，正懊恼的踱步，像个午夜时分迷路的精灵，宽大的睡裤下露出白皙而瘦削的一双脚。
都暻秀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时针指向凌晨两点。
转身回卧室取了边伯贤的拖鞋，再回来蹲到男孩儿身旁帮他穿鞋。
“夜里这么凉，怎么光着脚就跑出来了？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再回到客厅时，却看到边伯贤正坐在沙发里给经纪人打电话。
“哥，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明后天的行程可不可以帮我取消掉？家里有点事，我要回去一趟……我保证，周末打歌前一定赶回来。”
挂断电话，边伯贤注意到都暻秀站在一旁，手里拿着dvd。他伸手接过来，仰起脸去看都暻秀，笑得眉眼弯弯。
“暻秀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我明明记得是放在客厅的柜子里，难道是我记错了？奶奶从过年的时候起念叨了好几次想看看我的音乐剧，上次通电话的时候答应了她会带dvd回去给她看。明明答应了却没做到的话，她会失望的。”
都暻秀看到边伯贤低下头去，一边摩挲着手里dvd外盒的边角，一边还在继续絮絮叨叨。他抬起手，摸了摸边伯贤的头。
边伯贤陡然安静下来，低着头，悄无声息。
都暻秀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动作温柔，如同在安抚一只小动物。
良久，边伯贤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却已经哑了。
“暻秀啊，奶奶生病了。”
都暻秀看着男孩儿抬起头来，红了眼眶望向自己，宽大睡衣下隐隐约约瘦削的骨骼棱角。
他终于叹了口气，微微弯下腰，环抱住边伯贤。
“奶奶会没事的，不怕，我在这儿。”
都暻秀的记忆里上一次看到边伯贤这副模样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要追溯到14年的那个夏天。
和公司前辈的恋情曝光，新闻通稿和网路上的评论铺天盖地，把边伯贤推上了风口浪尖。
那段时间正是通告密集期，演唱会开得如火如荼，第一次主演的音乐剧紧随其后，边伯贤把自己变成了超人，忙得没日没夜。
被关切的询问，边伯贤就笑得龇牙咧嘴。
“我忙成这样哪里有空看网上那些评论。不就是谈个恋爱嘛，又不是天塌下来。”
一来二去，私下里再谈到这件事，大家反而笑边伯贤的没心没肺。
都暻秀合上电脑的时候，窗外的雨声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他转头看看时间，已经是午夜。某个小超人还没回家。
屋外客厅里的大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都暻秀停下动作，听着有人走进来，关门，拖鞋擦过地板的声音，之后却许久不再有任何声响。
静静的坐了一会，都暻秀翻身下床，走出去。
客厅里昏暗一片，没有开灯，靠近窗台的沙发上窝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着两条腿，头埋在臂弯里。
听到响声，边伯贤从臂弯里抬起头来，在黑暗里辨认了下是谁站在那里，随后胡乱抹了两下脸站起身来。
“暻秀？”
“我出来喝水。怎么不开灯啊？”
都暻秀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走过去打开灯，骤然降临的光亮让两个人都不自觉眯起眼睛。都暻秀看到边伯贤的模样，皱了眉头。
“怎么淋成这样？你去音乐剧排练的时候，我不是留了把伞给你吗？”
边伯贤不好意思的笑了，撩了下前额湿了的头发。
“雨伞被我忘在练习室了。”
因为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就连笑容也带着丝可怜。
都暻秀嫌弃的撇了撇嘴角，抬手就把边伯贤往浴室推。
“快去洗热水澡，淋成这幅样子，之后还有演唱会和音乐剧，你想病倒吗？”
边伯贤一边被推着，一边龇牙咧嘴的叫。
“哎哎，怎么才说了两句就上手了，暻秀你怎么这么不温柔……”絮絮叨叨的话语最终被隔绝在浴室门后。
边伯贤洗好出来的时候，看到都暻秀还坐在客厅沙发上，吃了一惊。
“暻秀你怎么还不去睡？”
都暻秀指了指面前桌上煮好的姜茶，“过来喝了，去去寒气。”
边伯贤乖乖走过去，随后被都暻秀按在沙发上，刚要再反抗，就察觉到那个人站到自己身后，拿了毛巾帮自己擦头发。
四下里寂静无声，男孩子们都在各自房间里酣睡。
边伯贤小口喝着手里的姜茶，感受着都暻秀一下下揉着自己头发的温柔的手，觉得刚刚在大雨里那从心里往外冒出的彻骨的寒意也被一点一点取代，温暖得让他又要落泪。
“你刚刚是在哭吗？”都暻秀忽然问道。
边伯贤愣了一下，随后无奈的笑了。
“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就算看到也当做没看见吗？”
“是吗？”都暻秀不置可否的沉默了两秒，“可是就算我当做没看到也不能掩饰我看到你哭了的事实。”
边伯贤愈发无奈，“暻秀，你有些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都暻秀撇了撇嘴角，“我本来就不可爱啊好吗。”
边伯贤想起都暻秀那个想要做冷酷大叔的梦想，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听到头顶方向再次传来的说话声。
“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嘛，觉得委屈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也别忍着，不想给俊勉哥他们造成困扰的话，可以来找我啊，你还有我呢。”
低低柔柔的特有声线叫人安心，边伯贤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两个人再度沉默下来，都暻秀拿了吹风机帮边伯贤吹头发，忽然就听到边伯贤再次开口。
“暻秀啊，谢谢你。”
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转瞬之间就淹没在吹风机的轰鸣声和虚无的黑暗里。
都暻秀弯了弯嘴角，没有再开口。
都暻秀想，他和边伯贤说到底是同一类人，不喜欢示弱，不喜欢被怜悯，希望在别人眼中留下的永远是自己阳光坚强的模样，受伤难过的时候宁愿自己躲在小角落里舔伤口，于是一旦被整个世界抛弃，也更容易绝望，更容易无助彷徨。
所以他们需要彼此靠近，彼此陪伴，在偶尔极度的自卑自厌和自我放逐时拉彼此一把，提醒彼此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的灵魂。
都暻秀的保证最终却没有灵验，边伯贤只来得及见了奶奶最后一面，老人家握着亲爱的孙儿的手去了另一个世界。
边伯贤一整天都忙忙碌碌，作为最小的孙子，接待来悼念的诸位亲朋，冷静的处理着各种琐事。
这一季，江原道的迎春花开得特别的好，都暻秀采来一些，放在灵堂里奶奶的照片旁。
在灵堂前拜了三拜后转身，家属还礼的时候，都暻秀看到边伯贤抬起头来望向自己，脸上带着一夜未睡的疲惫。
夜里，都暻秀睡不着，翻来覆去索性起身，枯坐了半晌决定出去透透气。
从老屋的客房走出来，长长的回廊里安安静静，经过灵堂的时候却听到里面隐隐传出歌声。
都暻秀愣了一下，轻轻走进去。
他看到边伯贤盘腿坐在地上，膝上放着台dvd播放机，那是他和边伯贤一同从首尔带来的，歌声就是从播放机里传出来的，是边伯贤去年主演的音乐剧。
都暻秀远远看着，就忽然想起了那个夏日，边伯贤主演的《雨中曲》首场，他去捧场。
表演结束，大幕落下，他绕到后台去祝贺，就看到边伯贤在和两个妇人说话，抬头看到自己就挥着手招呼。
“暻秀你来啦！妈妈，奶奶，这就是都暻秀。”
都暻秀连忙过去鞠躬问候，被奶奶拉了手仔细端详。
“这孩子长得真好真周正啊。”
边伯贤在一旁噘着嘴撒娇。
“奶奶，我才是您的孙子啊，您这样我要吃醋了。”
都暻秀在一旁只是笑，他看到边伯贤眼底满是光彩，还有一簇隐隐若现的小火苗。
在那个混合着泪水和汗水的夏天里，那成为了都暻秀记忆里一抹绚烂的光芒。
都暻秀从回忆里回神，走过去坐到边伯贤身旁。
边伯贤转头看到是他，笑了笑，随后一边继续看着dvd，一边歪头靠到他肩膀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灵堂前只有播放机里传出的歌声，边伯贤陪奶奶一起看这场孙儿承诺了要放给奶奶看的音乐剧，而都暻秀陪着他。
年少时一心向前跑，总觉得爱着的人们可以陪伴自己走好长好长的路，暂时的分别也可以来日方长。
终于有一天，发现想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欠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爱要回报，却已经来不及。
都暻秀伸手出去，握住边伯贤的手。
——TBC
说好是写童话故事，却还是抵不过现实和命运。
想说的太多，最后却只能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