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嘟】非亲非故 02
白炽灯在开关按下后“啪”地应声而亮,都暻秀站在客厅中央,转过身去瞪视门口的不速之客。
一片光明里,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切都变得无所遁形,慌乱、无措、愤怒亦或是惊恐。
这些年里,都暻秀努力地将边伯贤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清理干净,努力地对关于他的一切视而不见。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渗透进他的生活里。
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仿佛是一夜之间,大街上随处能听到他的歌,打开电视就能看到他代言的手机广告,就连公交站牌上也贴着他的巨幅海报。
就像被名叫边伯贤的天罗地网罩在其中,都暻秀逃离不得,只能日复一日地渐渐麻木,麻木到他甚至怀疑那些陈年旧事只是自己的幻觉,不过是一场噩梦。
可是今时今日,这个噩梦的始作俑者竟然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不是电视屏幕上亦或是杂志画报上的虚幻人像,而是近在咫尺的真实的边伯贤,脸上依旧带着记忆里那样的笑容,曾经他认为是这世上最温暖而纯净的笑容,此刻却仿佛在嘲笑着他妄图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不自量力。
都暻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此刻,他站在客厅中央,而边伯贤却堵在门口,这让他连落荒而逃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这里,努力掩饰起内心的惊慌失措,维持着脸上的强硬,瞪视对方。
然而,边伯贤却好像对他的目光浑然不觉,悠闲地倚墙站着,四下打量。
“我还以为你有家不回跑出来租房子是住了什么豪宅,竟然是这种又小又破的老房子。怎么不在家里住,跑出来租这种破公寓?”
都暻秀并不想把自己想住得离医院近一些这样的理由解释给边伯贤听,他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边伯贤,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小公寓本就不大,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原本就很近。都暻秀看到边伯贤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倒是丝毫未变。
“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和我叙叙旧吗?你妈妈今天可是念叨了好久,让我们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呢,亲爱的弟弟。”
最后几个字让都暻秀瞬间握紧了拳头,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去在那张帅气的脸上狠狠揍一拳。
他撇过头去,不再看向边伯贤的脸,再开口时已经有些咬牙切齿,“我不是你弟弟,我们也没有什么旧可叙的。你如果没什么事,就请离开,我要休息了。”
空气里安静了两秒,然后他听到边伯贤轻笑出声。
“几年不见,暻秀你变得比当年更可爱了。”
“别跟我提当年!”都暻秀终于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扭回头朝边伯贤吼道。
但下一秒他忽然发现边伯贤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隔着鼻息可及的距离望着他。
“果然是一身酒气。”边伯贤一边说着一边又凑过来吸了吸鼻子,“还有香水味。”
他看到那个人直起身子,却依然站在离他近得触手可及的地方,微微皱起眉头望向他。
“放着好好的家不回跑出来租房子,连自己妈妈打电话让周末回家吃饭也用值班这样的理由搪塞掉,结果却跑出去花天酒地到这个时候,我们都大医生还真是有出息了呢。”
距离太近,近得能看到对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因为惊慌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着,距离近得让他难以维持脸上的表情。
“和你有关系吗?”
都暻秀低声说,声音很轻,却让边伯贤皱起的眉头又深了几分。
“我跑出来租房子也好,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好,都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边伯贤后退了两步,重新倚在墙上看他。
“怎么没有关系?我们是……”
“是什么?”都暻秀却打断边伯贤的话,“是兄弟吗?法律意义上的?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存在任何所谓的亲情。就算我花天酒地醉死在外面,你边伯贤也不会为我都暻秀掉一滴眼泪吧,这样算什么兄弟?”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边伯贤紧皱的眉头又说,“所以,你边大明星走你的阳关道,我这个小医生走我的独木桥。我不知道你这大明星为什么心血来潮跑来我这小破公寓,不过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你快离开,我这小医生想要早点休息,就恕不远送了。”
他看到边伯贤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睛,沉默了两秒,然后忽然笑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径直越过他身边,在客厅里找了把椅子坐下。
“谁说我没事的,我要住下来。”
都暻秀瞬间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什么住下来?”
边伯贤挑了下眉毛,抬眼看他,“就是字面意思。我这两个月在这边拍戏,跑来自家兄弟这里讨个床铺住,不是很正常吗?哪怕只是法律意义上的兄弟。”
最后几个字被边伯贤刻意加重了字眼,都暻秀心烦意乱,立刻拒绝,“你不能住在这儿,家里或者是宾馆,随便你去住哪儿,就是不能住在这儿。”
边伯贤却对他的拒绝恍若未闻,调整了一下坐姿,翘起二郎腿。
“家里不方便,我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半夜才回,有时候一大早就要走,这样打扰我爸和你妈休息,就算你不介意,我还不舍得呢。至于宾馆,又贵又不舒服,我才不去。”
都暻秀觉得边伯贤简直不可理喻,他想象不出“又贵又不舒服”的宾馆和“又小又破”的老公寓之间哪个更好一点。
可还不等他回过神来,想出把边伯贤赶出家门的更好理由,边伯贤已经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今晚就睡这儿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去片场,别吵我了。”
都暻秀简直震惊了,他没想到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边伯贤会是个死皮赖脸的无赖。可是,他又没有勇气走过去把边伯贤从沙发上拽起来扔出门去,于是站在原地瞪视着边伯贤半晌,最终决定将边伯贤当空气,转身走进卧室反锁了房门,放任边伯贤在客厅里自生自灭去了。
都暻秀这一夜终究是睡得不安稳,半夜里被尿意憋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认命地爬起来出了卧室。
客厅里安安静静,边伯贤正缩在沙发上睡着。夜里有些凉意,那人合衣缩在沙发里的身影看着有些可怜。
“这人究竟是为什么要跑来找罪受啊?”
都暻秀停下脚步看了看,随后撇过头去不再看他,径直去了洗手间。
再回卧室时却有些睡不着,都暻秀在黑暗里翻了两个身,随后想到如果边伯贤真在自己这儿病了,让母亲知道了终究是有些不好交代。于是,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爬起身找了条薄被,又去了客厅。
他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边伯贤。在黑暗里蹑手蹑脚地将被子盖在那人身上,然后迅速转身,惊慌失措得像是做贼一般逃回了卧室。
这一回,却是一夜安睡。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有光从卧室的窗帘透进来。
都暻秀慢慢睁开眼睛,视线所及处却是一个人的脸。
刚睡醒的大脑还在缓慢启动着,都暻秀眨了眨眼睛,随即猛地惊醒过来。
他看到边伯贤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手臂环抱着自己,还在睡梦中。
——TBC